“那趙秋秋的魂魄現在何處？”

“在我這裏……”阿某心虛地辯解道，“那當時有鬼差在一邊等著，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魂魄被拘走吧？我們越谷有一種秘術……總之就是可以暫時凝聚並藏住魂魄的。”

段煥點了點頭，倒是並未起疑。他想了想，提醒道：“需現將她體內殘存的魂魄抽出來，與你收攏的魂魄聚起方可救她。另外，還需借一件寶器，修補她的軀體。”

“這個好說，從懷顧那裏換來的法器還有不少，一會兒你選一件合適的，如果實在沒有的話，大不了就用封塵好了。”

“封塵是妖族的寶物。”

“有什麽關系？我阿姐要是知道了，只會誇我，不會怪我的。不過那些法器裏頭應該還有能用的吧？修補凡體只求靈力充沛，又不需要別的什麽作用。”阿某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，轉念又糾結起來，“可是現在所有人都以為秋秋死了，她的軀殼又被安置在靈堂裏，我們要怎麽做？”

段煥沈吟道：“死而覆生，太過稀奇。”

“有了！”阿某突然記起南城那討債鬼的事來，“既然這事已經這樣稀奇，那索性我們就弄個更稀奇的事來。”

夜半，趙秋秋的靈堂之外，黑影幢幢。一只白貓悄然躥上房頂，用梅花爪輕輕翻開一片屋檐，自上而下打量著靈堂中的情況。

守夜的人不多，除卻念經的僧人、道士和趙秋秋的幾個丫鬟仆婢，便是一個面色如紙滿眼血絲的徐逢璧並著一個陪同的葉川白。他們二人原本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，但畢竟是生死之別，他那副模樣，別人就算想攔也攔不住。

何況趙家的親眷們十有八九也都不是真的在乎趙秋秋，就這一個體面的靈堂還是顧忌著死者為大這一說才好生歸置起來的，畢竟她死時閨房裏陰風陣陣，他們並不是不怕的。

倒是那趙家老爺，倒像是真的痛心，聽說是連著在靈堂外站了一日卻不敢進去，短短兩天工夫，鬢邊都多添了幾縷霜白。若不是趙家夫人死活攔著，他怕是還要花上大半的家財給趙秋秋添置陪葬器物的。

“川白，徐公子，歇歇吧。”身負桃木劍不茍言笑的男人進來，在趙秋秋的靈位前點了三炷香，走到一旁跪著的兩個青年身邊，輕聲勸道。

徐逢璧恍若未聞，面上的神情也十分木訥。他已經在這裏守了兩天了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於理不合，但就是不肯離開。

這大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著趙秋秋變成這個樣子。

“段大哥……”葉川白擡頭看了段煥一眼，正想問些什麽，卻恰好看見了那片被掀開的屋檐後面露出的熟悉的貓臉，不由得一怔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靈堂之中誦經的僧眾與道人。段煥擡起一指豎在嘴前，示意他不要聲張，後者意會，斂目不語。

段煥順勢半跪在木棺側面，借著葉川白身形的遮擋，擡頭與那貓眼神交會，二者微不可察地交換了一個信號，各自催動修為。他將一枚玉佩模樣的法器祭出，隔著棺木，將靈力註入趙秋秋體內，隨後白貓將梅花爪輕輕拍在屋瓦上，掐了個法訣，操縱著奪魄抽取趙秋秋體內剩餘的魂魄。

趙秋秋此時正躺在木棺之中，所以誰也沒有看見那少女因魂魄離體而微微蹙起的雙眉。

剎那間，屋頂之上光芒大作，照亮了半邊天際，分明是詭譎的夏夜，卻明亮如白晝。附近的人都紛紛出來查看，一時間都以之為奇。大約是半柱香的工夫，白貓動了。只見它輕盈地躍下屋頂，口中含著一顆散發著銀色光芒的珠子，在一眾守靈人驚詫的目光中跳入了趙秋秋的木棺之中。

眾人驚異不已，一時都忘了動作，待到片刻之後，白貓離去，才紛紛回過神來，連忙圍攏去看，之間那棺中少女面色雖仍有些蒼白，但呼吸卻已與常人無異。少女的枕邊手中多了一張泛著玉色熒光的紙箋，上面寫著一行規整小字，道是：

天地不忍，還趙家秋秋予徐逢璧。

“大小姐活過來了！”

先是天降異象，又是趙秋秋還魂，眾人無一不感到驚奇，卻又因這離奇的信箋的緣故，無一人敢妄言吉兇。

趙家老爺頭先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，遠遠地看見這邊的白光，便知是發生了什麽事，連忙向靈堂趕，走近了又聽人說什麽“大小姐還魂”，心裏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，又是喜又是怕的，一路讓仆人攙到靈堂，就看見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說著什麽，也來不及打聽，只命人扶他到木棺邊。

木棺邊，徐逢璧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擊得楞住了，只是盯著那木棺中重新顯出生機的少女看著，視線一刻也不願意移開，仿佛是自己一看向別處，這人就會在轉眼之間不見了似的，連趙家老爺過來都不曉得。

不多時，阿某也變作少女模樣回來了，站在段煥和葉川白身邊，小聲問道：“段大道長，這秋秋怎麽還沒醒？”

段煥收起已經失了靈力的玉佩，淡淡地道：“魂魄剛歸位，還需適應片刻。”

“嚇死我了，還以為哪裏出錯了呢，”阿某松了口氣，轉眼笑吟吟地道，“不管怎麽說，總算是辦成了一件好事，也算是因禍得福。”

這之後的福禍沒人能料，但總歸是熬過了眼前這一關。

葉川白卻像是驟然松了口氣似的，一把抓住阿某的袖子，低聲問：“你呢？你沒事麽，不會被那些人發現吧？”

“你放心吧，他們還沒那個本事。”

名不見經傳之人，還不至於能察覺到她那點微末的妖氣。

又不是人人都像段煥似的。

“那就好。”葉川白神秘莫測地笑了笑，“不過這事還不能算是算徹底完了，還需段大哥在合適的時機解釋一下那句話的意思才好。”要不然那趙家夫人還指不定借題發揮成什麽樣子呢。

“合適的時機？”

“不錯，既不能太過被動，也不好太過刻意。”

阿某倒是自信滿滿：“這個我曉得，你們且等著瞧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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